文/王力丽
我上小学的时候,家庭若拥有三大件(自行车、手表、缝纫机)之一的自行车很是奢华招摇,如果家里有一辆,都是先让上班的骑,孩子们大多是徒步上学,连五分钱一张车票的公共汽车也不舍得坐,经常搭不花钱去郊区的马车、拖拉机,甚至炮兵营的敞篷军车。
阳光洒在杨树上闪着银光,街道平静而温暖。车,马,邮件都慢,大家诚诚恳恳、互帮互助,一声“上来吧”,我们就挤挤挨挨地爬上去,说说笑笑的,一路也不闲着。也有碰上发个小孬爱开玩笑的赶马车人,到了该下车的地方,一扬鞭子,马就加快速度踢踏踢踏跑起来,害的我们大呼小叫,还得往回折老远一段路,现在说起来还觉得好笑。
上世纪70年代初,买自行车还要凭票,永久、凤凰、白鸽是自行车中三大老牌子,自行车代表了一个美好的梦想,拥有一辆自行车不啻于拥有了一个幸福的未来。年轻小伙子如果骑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,别提多神气了,越有人的地方就越得意地把大链盒空转倒蹬着,链条就哗啦哗啦响个不停,像是一串串欢悦的笑声,吸引人们瞩目的眼光就越多,找对象都比别人好找,会骑自行车不仅是技能,更是一种爆棚的优越。记得个头不高的邻居小鲁哥,趾高气扬地骑着一辆凤凰牌大链盒自行车,车后坐着一个像凤凰一样美的姑娘,风风光光的在院里显摆着,骑在车上的小鲁哥显得特别高大。
终于我们家也迎来了一辆加重28型永久牌自行车。
记得是锃亮的黑颜色,很沉,不知为何家里要买加重自行车,或许凭票供应的自行车没得选择。有条件的家里都用彩色的塑条把自行车的车架、前叉、车把缠绕得五彩缤纷,骑起来像是一辆游动的花车。我们家的是素颜,与父母一贯倡导的艰苦朴素若合符节。
每天一放学,我和姐姐们都抢着把自行车推出来,我当时还不会骑,姐姐在车后面扶着,我晃晃悠悠把着车把,渐渐地,在姐姐们地搀扶下学会了骑车。自此,放学后的兜风是必不可少的。我学会了大撒把,也学会了带人骑行。记得,有一次和小伙伴赛车,骑得飞快,一路上还起劲地按着铃铛,伴随着一阵阵脆声悦耳的声音,突然闪躲不及撞到一块石头,我一下子从车上摔进了路边的沟里,摔得我眼冒金星、躺在地上动弹不了。小伙伴们一惊一乍地跑回告诉我的父母,我已在路医院。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,外伤加惊吓,把自己和别人都吓着了。当我包扎完后,回去找自行车时,竟发现有个陌生的大叔一直在帮我守着自行车呢。
大姐上班后,这辆黑色自行车就归大姐骑了,我天天盼着大姐早一点下班,有时候跑到院外的马路上迎候,伸着长脖子焦急地等着,老远看到大姐的身影,就欢呼雀跃地蹿上前,心里那只喜悦的飞鸟扑棱棱地飞了起来,把着车把让大姐赶紧下来,大姐还没站稳,我就一撩长腿骑了上去,飞一般地不见了踪影。
我上了高中,家人托关系买了一辆红色的青岛产的小金鹿,在一套挂牌、砸钢印、发自行车本等程序后,我终于拥有了一辆属于我自己的车,骑着小金鹿像是骑着一匹欢快的骏马,我像一个骄傲的骑手驾驭着这辆红色的坐骑。春风抚着我的脸穿过我的发,青春的昂扬在滚动的车轮上,暗暗地和同行的人较着劲比着赛,穿马路过麦田,东奔西走,小金鹿始终不掉链子地陪伴我,平时碰碰磕磕的也泼辣的很,刮风下雨的从没耽误我上学放学,整整伴我读完两年的高中时光。
到了80年代初,每家每户基本都有了自行车,甚至不止一辆。工作后,单位发了一辆白鸽牌自行车,谁知好景不长,没快活多久,白鸽就“飞”了,记得当时都蒙了,急得团团转,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寻,还就近到派出所报案。那之后,每次出门,都下意识看看堆放的自行车中有没有我的白鸽,当然无果。从那时开始,几乎家家都有了自行车被偷的经历,甚至偷自行车成了一种产业。
自行车依然是我们的代步工具,我们骑车去灵岩寺、去四门塔,去黄河大坝看黄河,到锦绣川水库看绿水。青春洋溢、激情火热,车子飞奔,心绪飞扬,一路欢歌笑语,一路青春荡漾。小伙子们都会点自行车的修补技巧,上链子,补带等,趁机在姑娘们面前显示“能工巧匠”的技艺。因为骑车游玩还成全了两对情侣,一时传为美谈。
那个时候互生情愫的俩人骑一辆车,一个快乐不知疲倦地骑,一个甜蜜地坐在后座,那些绵密的心事盛满芬芳,羞涩的浪漫旖旎的摇曳,在骑行中,在身体不经意地接触中如花事氲开,灼灼其华。骑在风中,骑在阳光下,再漫漫长途也觉近如咫尺,他们骑成了一道道盛放的明媚和缠绵的美丽,年轻人的梦想和爱情就在滚滚向前的车轮上发酵、成长。
车轮行进到上世纪90年代,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,自行车的品种、款式、牌子也多了,什么山地车、赛车、变速车、公主车等等五花八门,孩子们上学骑自行车除了挑功能,而且开始看重款式了。我邻居家的小女孩,上小学时让她父母给买山地车,父母怕丢了,给她买了一辆普通的自行车,可她却嫌难看,硬是不肯骑,竟说“丢不起人”,气得父母下决心不给她买,可她却宁肯天天挤公交,也不愿骑那辆普通的自行车。
再往后,有了更加方便的交通工具,轻骑、摩托、电动车,我终于鸟枪换大炮,告别了自行车,买了轻骑木兰,没有了蹬车的满身臭汗和辛劳疲惫,而是轻轻松松接送孩子上下学、潇潇洒洒地开车行路了。
在年初,我花了不到五万买了一辆白色“夏利”,这是我人生第一辆车。一到周末,我神气地开着我的御驾,熟练地踩离合、挂挡、加油、起步等一套程序,载着父母和两个姐姐,春踏青、夏寻凉、秋赏叶、冬观雪,跑遍了周遭的山区和农家,80多岁的父母兴奋并享受着时代发展带来的便利,小小夏利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。很快一两年的功夫,家庭轿车逐渐普及,私家车快速进入了千家万户,遍布了城市的大街小巷,汽车多到上世纪七、八十年代自行车大军的地步。
如今,父母都走了,我开着早已更新换代的汽车,走在去南山的路上,到处都是父母的影子,不觉鼻头一酸。父亲望着窗外,不时问我“这是哪里呀?”的声音音犹在耳;在杏花树下,母亲吃着农家的散养鸡和新鲜蔬菜,笑呵呵说着:”比咱家的好吃。”的情景历历在目。父母的那种高兴又满足的神态,现在想起来有一种心痛的思念和宽心的安慰。和姐姐们聊起父母,我们都很欣慰也没有遗憾,父亲最喜欢旅游,年龄大了,出不了远门,但每周我们一家都开车游玩,药乡的山水清幽,跑马岭的山险坡陡,水帘峡的桃花水母,有时候不是很明确去一个地方,只要一家人在一起,去哪里都很快乐和幸福,我的夏利可真下了力。
随着城市公共交通的发展,我更多地选择公交出行。公交早已遍布城市的交通要道,市区车、郊区车、旅游专线车,应有尽有,BRT快速公交也进入了城市的生活,地铁、轻轨也将人们更快的送往目的地。从起初的打面的,到招手即停的各种出租车,以及现在的互联网时代的网约车、顺风车如滴滴出行等,出行方式越来越快捷方便。距离已经不是问题,列车提速到了仿佛闪电的速度,那慢腾腾、晃悠悠的绿皮火车成了遥远的回忆,动车、高铁、磁悬浮像火箭加速度一个劲的快,更快,更快地向前飞进。无人驾驶也快速进入人们的生活,谁也挡不住历史车轮滚滚向前。
越来越快速转动的车轮,终将会滚向哪里呢?
随着环保、健身意识的增强,人们低碳出行除了公交车,又开始骑起了自行车。如今的自行车已经不是单纯的交通工具,而是可以运动健身,可以休闲娱乐的一个玩伴了,品种多样细化,什么比赛用自行车,公路自行车,山地自行车,场地自行车,特技自行车等等。看过一部关于山地自行车的电影,名字忘记了,但忘不了那些世界顶级车手,在壮美的山野之间,在险峻的地形前,在陡峭的山脊上,娴熟地穿山越岭、过河涉川,将自行车玩的惊心动魄又赏心悦目,我边看边捏着一把汗,抑制住要尖叫的惊呼,充分感受着自行车运动卓尔不凡的无穷魅力。
自行车的样式不仅仅是单人的,也有双人骑,最适合初涉爱情的小情侣,比翼双飞,有趣又浪漫,还有多人骑自行车,体积也不像原来那样笨重,高科技的材质和制作,生产了能折叠便携式的自行车,小到一个手提包能放进去的地步。还有更加方便的,共享单车的应运而生,人们在校园、站点、居民区、商业区、公共服务区都可以随时享用提供自行车单车的服务。
我专门买了一辆钛合金自行车,轻盈小巧,玫紫色车身,还有时尚、动感的花纹,一只手就能提溜起来,近途就骑上它,惬意地吹着风,好像回到青春岁月,没有比骑车更单纯的快乐,低碳、环保、健康、运动、活力、生命力,骑着自行车,远离堵车的烦恼。或许若干年后,新的交通工具以不可想象的形式横空出世,比如以鸟的姿势,以永不相撞的鱼的侧线感知,我相信任何奇迹都可能发生。
在春风和暖的三月,骑着我的“钛合金”,想到从28永久牌的笨重到花样翻新的自行车的不断变化、这种螺旋式向上发展的历史,可不就是我们时代生活的一个缩影嘛。
王力丽,网名渔樵,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山东散文学会副秘书长,山东女散文家沙龙秘书长,济南市中区作协副秘书长,山东省写作学会常务理事,山东诗词学会会员。曾获得《齐鲁文学作品年展》(散文卷)优秀作品奖,中国徐霞客游记文学征文奖,全国职工散文大赛奖,中国散文年会散文集类奖,作品散见于《散文选刊》《海外文摘》《散文百家》《青海湖》等杂志报刊。出版了散文集《雪地舞蹈》《风中行吟》《天光云影》《渔樵闲话》《南极的诱惑》,有作品入选《中国最美游记》《精短散文佳篇选粹》《当代散文诗人16家》《青年作家年鉴》《胶东散文年选》《齐鲁文学作品年展》(散文卷)、“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”《好散文》《川鲁现代散文精选》《济南散文选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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